日本核泄漏引发思考：核安全始于防范

日本大地震引发的福岛核危机让世界各国为之警醒，多国不约而同停建或暂缓核项目。然而对世界来说，石油必有一天开采完，对中国来说，70%的能源依靠煤带来一系列环境、经济、社会不良后果，发展核能是大势所趋。核能发展的一时停顿之际，恰恰给人以思考时间，筹划解决一系列核能安全上的两难。

　　对照检查：安全始于防范

　　1986年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以来，世界上共有57起核事故，三分之二发生在美国。

　　福岛核危机发生后，美国人最担心濒临太平洋的核电站。这些电站集中在加利福尼亚。圣奥诺弗雷（SanOnofre)和代阿布洛峡谷（DiabloCanyon）核电站既离断层近又在海边，无论地震还是海啸发生，都让人对它们非常担心。这两个核电站建设时分别被设计成能抵御7级和7.5级地震，然而日本这次却是9级地震。更糟糕的是，2008年以来，美国人又在那附近发现了新的断层。

　　惯于用数据分析说话的美国人干脆对全境104个民用核反应堆进行了一次灾害几率分析和排名。分析标准主要是两项：核电站所在地发生大地震可能性以及核电站当初的设计强度。

　　结果出人意料，像圣奥诺弗雷这样靠近多个断层的核电站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反而是为纽约供电的印地安角核电站3号机组，专家认为它的事故几率是1/10000，而全美核电站在地震中发生核泄漏的平均几率是1/74176。

　　专家解释原因：地震多发带的核电站在最初就按更强的建设标准来设计，而人们印象中较安全的地带在建设核电站时相应降低了安全强度。

　　核能并不天然比其他能源更危险，美国每年30000人死于因用煤发电而导致的身体病患，中国去年直接死于煤炭业的人数是两千多人，而任何一个国家还没有在核事故中一年死这么多人。

　　只要足够重视、足够科学严谨，核电就比大多产业安全得多。在这个核电反思期，人们更应注意的是，核电设计中的一些两难是否得到了更好思考和论证解决。

　　地理布局：靠海还是靠河？

　　让反应堆尽量坚固是人们很早就想到的安全措施。今天核反应堆层层加固封闭，在大地震、海啸乃至像“9·11”那样的飞机撞击下都很难会被直接损坏造成泄漏。

　　最大的问题是散热。强震后反应堆会自动停止工作，但里面的物质会继续发热。如果不能持续散热，堆心融化与爆炸会造成核泄漏。

　　日常发电与灾难中的热传导都需要大量的水，因此人们常见核电站修筑在海边。但海边的风险人们已经日益看到了，亚洲国家7年内经历两次海啸，它们给核电站造成的威胁非常明显。此外全球气候变化形成海平面上升，每年都会有的风暴甚至飓风等等，都使临海核电站非常不安全。

　　把核电站放到内陆如何？内陆核电站远离了海啸的威胁，但它们依靠的河水和湖水不像大海那样宽广稳定，夏季升温快，旱季容易干。2003年在欧洲热浪中，法国既面临用电高峰又不得不对17座反应堆实施关闭或降低功率，最终只能高价外购电力。

　　而且正如美国人刚刚发现的，哈得逊河边的印地安角核电站并不比太平洋岸边的圣奥诺弗雷核电站安全。单纯的靠海或靠河并不能作为评定核电站安全程度的标准。

　　三代降温：美国还是法国？

　　地震、海啸，以及地理布局与气候变化等等往往在核电站设计之时无法充分预料。也许最大程度减少不确定性的措施仍然在反应堆本身。于是人们在更加完备的防护和降温方面不断想主意。有点像电脑软件打补丁，核电反应堆也在几十年进化中不断增强着安全措施。

　　日本福岛核电站是四十年前的产物，使用沸水堆，含有核物质的蒸气有进入发电机组产生污染的危险。而今天世界已普遍使用有核蒸气与无核蒸气各自单独循环的压水堆。

　　在这之上，出现了加强灾变情况下降温措施的第三代反应堆。目前实际应用的典型第三代反应堆是美国西屋公司的AP1000和法国阿海砝集团的EPR。

　　它们分别代表了不同的安全降温理念。

　　AP1000采用安全系统“非能动化”的设计理念。所谓“非能动化”，就是遇有地震等意外，冷却系统不需要电，自己凭重力降下事先储好的大量水，同时还有自然风循环等一同降温。看看日本福岛核电站这次靠电能抽水和循环的冷却系统在震后失灵，就知道“非能动化”的好处很明显。

　　EPR采用安全系统增加冗余度的设计理念。它同时装备4个冷却环路系统，即使其中有失灵的环路，总有还能用的环路继续发挥冷却作用。

　　AP1000和EPR都能防止福岛核电站这类事件发生。

　　谋划未来：分散化与综合化

　　人们对核电安全的追求远未停止于三代反应堆，比它更安全更经济环保的第四代也在研发中。除反应堆本身的技术外，另有专家从新的角度提出依靠布局与综合配套措施加强安全的建议。

　　例如有人提议，反应堆不好防护、不好降温，原因是太大了，如果多做小反应堆，把它们分散起来联网发电，平时够用，灾后也不会因为反应堆过大而形成热量过度积累引发危险。

　　这个提议的难点是小而散的反应堆是不是会导致重复建设高成本与规模不经济。如同海边与河边的争论一样，这个问题需要专业人士根据具体项目精细计算做出判断，不能一概而论。

　　还有一个人为袭击的综合防护问题。对核大国来说，若别国攻击其核电站造成核泄漏，其后果很容易被与核战争关联起来。因此，有核国家之间在“相互确保摧毁”格局下，对大国核电站采取着事实上的“谁也不先碰”的谨慎。大国在日常防护核电站时主要是要防备非核国家、恐怖组织的打击。在这类防护中，潜在破坏者攻击力不强，核电防护措施重点是加强国土防空、空中管制，严控厂区人员进出等等，功夫在平常细微处。

　　如美国人发现的那样，核电站的安全不仅是技术问题，它更取决于设计者的安全初衷与成本考虑。日本灾后，关于核电的技术安全保障、社会心理疏导、综合安全机制正关联起来，需要业内决策者思考。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从这个角度看，日本地震引发的核危机对世界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